这里时常下一场倾盆大雨,把一切都洗刷干净,叶片和藤蔓都被雨水滋养得肥厚无比。
她知道目之所及都是假象,神界没有能够孕育植物的土壤,可父母又喜爱这些——母亲说祂曾经就居住在雨林外的部落中,所以祂才把属于祂的地方布置得和记忆中一样。
会有人喜欢暴雨吗?
贝罗娜讨厌被水汽笼罩后又被烈日烤干的感觉,她怕她的皮肤会因此化为灰烬。
母亲真能说是爱这景致,而不是只能栖居于此地么?
她认为母亲只是混淆了爱与留恋,希望漫无边际的雨林和湿热的空气把祂带回昨日。
祂终究是害怕孤单的。
远处能望见神殿宏伟的虚影,灰白色的大理石外墙,紧密相连的圆形拱顶,每条石柱都雕刻着她看不懂的纹样与文字,她猜测那也是母亲生活过的土地的风情。
小时候她穿梭其中,闹着父亲同自己捉迷藏,她小小的脚踢踏在地板上,传来空旷的回声。
某一刻她意识到她的家大得恐怖,只有父母的怀抱能给她无限温存。
比起视觉,嗅觉和听觉似乎更深刻地埋在了她的记忆中,她忘不掉檀木和睡莲的熏香,忘不掉朗朗的诵经声,日复一日构筑起她的生活。
她离开时母亲说鸟儿总会离巢,她未敢对母亲说——她觉得她并不属于这里。
她是父母最疼爱的女儿,却没有和父母相同的力量,她属于她踏遍了的俗世。
她要去见夫人了,令她心花怒放的夫人,令她嫉妒难耐的夫人。
两种感情交织拧成一股绳结,还是对祂的爱更多些。
她先是见过了父亲,卡洛最疼她,看到她后就直抱着不撒手。
父亲,您抱得我好疼!
她嬉笑着挣脱怀抱,吻了吻卡洛的侧脸。
母亲在哪里?
是不是在午睡?
她明知这不可能,却还是装作天真地问——这时候特丽莎多半和金光流在露台,她想见夫人,又不想让父亲有所察觉。
你母亲在露台等着你呢。卡洛推推她的后背,催促她扑闪着羽翼飞往那处。她哪有和父亲一样的本领,直说她想极了母亲,兔子一样跑走了。
哥哥不在,不过现在的她已不在乎这些。
祂在她那变成了夫人的爱人,远不及夫人令她念念不忘。
她说不清从何时起金光流习惯独自一人来到父母的神殿,大概是因为万鲜少有时间陪着爱人打无聊的时光,而父亲也自觉地不去打扰女士的聚会。
四个人往往会变成两个人,她在那种氛围中反而更自在。
她拍拍裙子上的土,绕到露台后方抱住了母亲,金光流也对她的突然出现惊喜不已:好久不见,贝罗娜,你还是这么可爱。
祂们中间专门为她让出一把椅子,她灵巧地转过身坐下,看看母亲,又看看夫人。
贝罗娜,别老是像个孩子一样。
母亲看似对她不满,实则嘴角绽放出浅浅的笑意,金箔在祂面颊和鼻尖上闪闪光。
不要嘛,我就喜欢这样,父亲也喜欢呢!
她一边说,一边不经意地打量金光流的衣着,祂平日里精致的盘此刻有些松散,身穿一条浅蓝色的纱丽,她知道那是母亲特意准备的,夫人有时会在父母的神殿中小住一晚。
夫人也是,总是这样漂亮。
她腼腆道,接过金光流推过来的坚果软糖。
至于祂们在说些什么,贝罗娜一句都没有听进去。
她小口嘬饮着加了方糖的红茶,沉浸在金光流肩颈散的迷人香气中。
母亲身上有着很好闻的焚香的气味,夫人则是更馥郁的味道,暖融融的。
她时不时点点头,或者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,表示她正认真地参与谈话,如果她显露出疲惫,母亲就会劝她旅途劳顿,早早休息。
她只是想多待一会儿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