染血的左边胸口上,分布着好几枚深深扎入的尖锐碎片。
那是心脏的位置。
即便爱德华已经用自己的肉体作盾牌,竭尽全力为夏天阳拦截碎片的戳击了,但是由于只剩下了半截身躯的缘由,不少碎片径直越过了他的肉体,深深地扎进了位于他后方的夏天阳身上。
“真是倒霉啊……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……不甘心啊,真的很不甘心啊……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就下地底报道了,恐怕家里的老爷子见到我也会羞愧到不敢相认吧……”
摸了摸自己胸前那片完全被鲜血濡湿的衣襟,夏天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,仰天出了最后一声叹息。
……视野,正在被一层逐步加深的黑暗所慢慢浸染,眼前的世界,正在逐渐的模糊中崩塌。
黑暗,虚无,然后是——彻底的安静。
……“锁眼中的填溢,亦是吾之门扉的旋动。”
空灵的人语声响,在夏天阳自身意识濒临崩溃的刹那,像是一道划过大脑的激电,迅流过了将死之人的整个脑回路中。
感受到那股音律诡异、完全分不清声源性别的话语在大脑中回荡,夏天阳正在逐渐崩溃的意识,像是突然注入一剂高强的肾上腺素般,重新恢复了活力,眼前的世界也再一次变得逐渐清明起来。
“脑子里有人的声音……谁?是谁刚才在说话?”
知道自己的意识正在缓慢的恢复当中,夏天阳用力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,忙不迭地脱口问道。
没有任何的回应。
“这是……什么情况?那个男人,他的动作停下来了?”
昏暗的视野稍微清晰了一些,夏天阳疑惑地盯着远方一动不动的阴冷男人,他那张挂满狂妄笑意的面颊保持着定格状态,此刻看上去就多出了几分略显滑稽的味道。
“不……他背后那盏破路灯,现在也不闪烁了……大叔伤口里的血也不往外流了,也就是说——周围的一切……都静止了?”
然而,周围的一切其实不仅仅是静止而已,很快夏天阳就现了这一点。
在夏天阳低头的轻轻一瞥下,他才现,插入自己胸口的酒瓶碎片,正在以极其诡异的角度,如同正被透明的手臂拉扯着般,一丝丝地朝向倒翻的伤口外慢慢抽动着。
而当酒瓶碎片退出人体之后,像是干裂土地般翻卷的干瘪伤口,也同样缓慢地重新向着中心合拢,无形的针线在闭合的伤口两侧任意穿梭,实施着一场毫无瑕疵可言的缝纫手术。
甚至于连从自己身体中喷洒出去的血液,也在此时,晃悠悠地浮动于半空当中,合并连成了一条条整齐的猩红细线,液态的线身在空中缓慢地流动着,像是时光倒流似的,重新回归到夏天阳的身体当中。
“这究竟……究竟是怎么回事?今天晚上生的事情,就你妹的没有一件是我在教科书上学到过的啊!我他妈义务教育、非义务教育混了这么多年,倒头来还能撞上鬼了?”
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脑袋失灵,夏天阳本能地出一声大叫。
周围静得出奇,除了夏天阳因为惊疑而出的嚷嚷声外,再无其他任何声响。
在下一刻,夏天阳的视野当中,周遭的一切事物,包括趴在自己身上的爱德华、面容狰狞的狂笑男人维多、正被维多捆在身前肏晕过去的女人,包括这条小巷子中的一切景物,一切的一切,都像是老旧的墙纸般,逐渐褪色、泛黄,最后化作完全的单调惨白,一片片从应有的位置处分解、剥落,褪色的脱落纸片还在半空中飞舞便瞬时更进一步地分解着,直至完全湮灭得连灰烬也不剩下。
这片空间的一切事物,只在瞬间便彻底湮没,除了蔓无尽头的空彻白色外,夏天阳就再也望不见其他任何景致了。
没有生物存在、没有星空存在、没有光线存在,甚至于连夏天阳自己立足的地面,似乎也完全在浸染一切的白色中消失了,如果不是自己尚且还能感受到触地的实在感,夏天阳都不能确定自己在这片苍茫的白色空间中是处于何种状态了。
“呼……上面也是,下面也是,都是彻彻底底的白色啊!除了白色以外,好像这块地方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呀,难不成……这就是人死后的世界了嘛?”
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震惊的心态,夏天阳嘴中郁闷地念叨了几句,从苍白的地面上缓缓起身站立。
“新的契纹者?爱德华那家伙,也终于死了么……”
只是刚刚立直了腰扳,那阵极为空灵的声响便再度响彻在夏天阳的脑海当中。
“爱德华?好像是那个大叔的名字……等等,这个声音……你,在说话的家伙,究竟是什么人,为什么我看不见你在哪里啊?!”
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,在确保自己应该不是做梦后,夏天阳又左右仔细回望了一下周遭环境,结果却依然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天地。
“吾为何物?有意思……很多代的契纹者都没有问过我这种问题,看来你小子不是白痴,就是故意在挑衅吾了……”
贯穿夏天阳脑海的声响骤起波澜,而后便沉寂而下。
“挑衅?不不不,我既不是白痴,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,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!这位兄台,你要是知道什么麻烦还请告诉我一声,话说这里一片白乎乎的,算是天堂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