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小厮接过欠条端详一阵,便把那匣子看也不看,端详张洛一阵,径自言道:“你这破落道人,赊得好大账也,莫说你这一匣子,便是堆了半大堂的赌筹,也还不了你的账也。”
那少年闻言大惊道:“哥儿莫与我说笑也。”
那小厮斜倚栏杆,漫不经心道:“若是不信,你便那这一匣子东西去抵账吧,可有言在先,那大猫儿吃人上瘾,你若作了虎豹屎,莫怪我未曾提醒。”
那小厮说完,打了个哈欠,复把胳膊支在二楼栏杆处,眯眼打起盹儿来,便把个张洛兀自留在二楼,踌躇迷茫起来。
“想来我以人身在此,本就是羊入虎口,那妖魔吃人成性,若是真赎了当,也该叫那妖魔连人带物黑了,不过那骨簪子能置出如此多赌筹珠宝,想来定是非凡之物,既是如此,便是一定要取那骨簪了。”
那天师心下一面打定主意,一面暗想道:“那妖魔筋壮骨强,更兼绝影失形的一身鬼魅身法,一对拆虎剖狐的兽爪,明与其争,定是万不行的……”
那天师想得出神,便盯着那堂中玄八掌柜出神。只见那妖魔扶了扶鼻梁上墨色眼镜,见那小厮抬斗入库,燃得灯亮,便要下意识遮住眼,没好气道:“快些入库便是,还要费个甚么劲儿点灯!”
张洛见状,心下一动,登时有了主意,便轻轻摇醒身边小厮道:“哥儿,哥儿,不知你处有无白磷也?”
那小厮抖了抖身子,慌忙站定,见是张洛,便长舒口气道:“有是有,但逢初一十五,我等便卷些白磷,并捻子细杆,点燃了消遣玩耍,不过你要那什物作甚?”
那天师喜孜孜答道:“无他,但求您帮我弄一竹筒白磷来,并根捻子与我便是。”
那小厮闻言,满腹狐疑,张洛见状,便把那匣子里所装金银珠宝,捡上乘的与那小厮,那小厮遂眉开眼笑,喏喏而退,半晌便拿了一竹筒白磷,并根捻子,一道递与张洛,那张洛接过竹筒捻子,便把那匣子里的宝贝,尽数倒在包袱皮儿里裹好,又对着那匣子竹筒捻子一应什物鼓捣一阵,半晌便复同那小厮道:“待会儿莫要作识得我,万望哥儿成全。”
那小厮心下只觉莫名其妙,却也点了点头,那道士别了小厮,便绕到无人见之处,便把三魂隐去一魂,拔簪子,摘头冠,把张干净面皮贴在地上,蹭得满脸花渍,又在掌上吐了口水,亮晶晶抹了头脸,大张嘴,神情涣散,痴呆笨傻之态,好似换了个人一般,连那小厮也认不出,只道是个走火入魔的修士,来赌坊找事罢了。
但见那道士一瘸一拐,一步拆作三步,晃悠悠朝楼下走去,及至到了那妖魔跟前时,便假作个跌相,半扑在那豹精腿边,一面扯住那妖魔的裤子,一面不住地“爹,爹”
地叫。
那玄八正专注把炼化虎妖所得交子入账,哪里注意到旁人,及至回过神来时,便见一蓬头垢面,满面口水的傻子,一面抱着自己叫爹,一面止不住把口水蹭到自己衣摆上,那妖魔大惊,本欲把那傻子一脚踢死,却见四周小厮赌客,并那柜里的师爷,一道向自己这边看,那妖魔虽暴戾乖张却死要面子,平白里打杀个傻子恐人笑话,便一把扯过衣摆,一面呵斥道:
“咄!谁是你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