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等那师爷说完,便见其九个头里,八个颈子都滴出血,咕噜噜滚在地上,又见那掌柜伸出沾血的爪子,一面就着九头师爷的袍子揩了揩手,一面皱眉龇牙道:
“我都说过多少次?唱账用一个脑袋就成,别在这闹心。”
“抱歉抱歉,年纪大了,三更半夜的,睡迷糊了。”
那师爷剩下的一个脑袋看不出喜怒,只是垂眉应着,但见那滴血的颈子半晌止住血,便见八个腔子里复又长出八个脑袋,血淋淋得骇人。那师爷趁脑袋长出来的功夫,又兀自用九个脑袋一齐唱道:
“碧绿交子,七百枚!”
那师爷还未待掌柜再动手,兀自缓缓道:“你若再砍我的脑袋,我便不与你做事了,你可着玄州,不,塞北,但能找见一个比我强的师爷,你便现在就宰了我吧。”
此言一出,便见那黑毛豹子敛手抱肩,恨恨道:“若非你是涂山大人请来的师爷,我便早就宰了你……”
“洁白交子,四千枚!”
那师爷还未等玄八完牢骚,便喊完一声,也不待看那豹子脸色,一面吩咐小厮入账,一面径自回柜里坐下。那黑豹子吃了哑巴亏,当即对着一众赌客暴跳如雷道:
“我把你们这群扁毛肮脏的畜牲!若是再敢拖账,我便把你们一个个宰了扔进练功鼎里!”
那掌柜怒毕,便见宝桌上的赌徒一个个敛声屏息,一个个都不敢往那黑豹处张望,却见那一众赌客,有的臊眉搭眼,有的抱头抖,有的吓得便溺一地,还有的虽不言语,怒目圆睁,一口獠牙,咯吱吱鸣响,却只是无奈捶桌,泄恨似的把赌筹往宝桌上狠狠掼去。
“把这两半了的也扔那鼎里炼了。”
那妖魔踹了踹倒地两半的狐狸尸,复又大声斥道:“我把你们这群畜牲肏的狗杂种!哪个把灯点了这么多?不知道本掌柜的墨镜是防个甚的了?”
张洛在赌坊二楼见那玄八耀武扬威,一心下悚惧,便同身边的狐小厮问道:“哥儿,你这掌柜的甚么来历,怎把个赌客伙计,说杀便杀了?”
那小厮闻言,忙把张洛按低身形,又把一副长嘴贴在张洛耳边,悄声轻语道:“你这孟浪人,岂不知猫耳朵,狗鼻子,最是灵光的?你在此嚼我那掌柜的舌根子,当心他捉你煮茶下酒呀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