展筠抬头,正对上李星群递来的抹布,那围裙上的刀疤在夕阳里泛着暖光。她忽然想起父亲常说“江湖险恶”
,却从没告诉过她,这险恶里竟藏着这样的暖意——有人教她用竹筷夹葱花,有人偷偷在她抹布底下塞了块绿豆糕,连总板着脸的吕账房,都在教她辨认账本。
戌时掌灯,展筠跟着白飞学擦桌子,却把醋壶撞进了酒坛。祝一笑着递来花椒粉:“洒点这个,酸味就盖住了。”
李三娘倚在柜台边抽烟,看姑娘手忙脚乱的模样,忽然开口:“三年前啊,有个小丫头偷喝我的杨梅酒,醉得把卤锅当枕头。”
展筠吃惊:“后来呢?”
李三娘磕了磕烟锅:“后来她成了这客栈的打荷姑娘,如今能把香料玩出花来。”
她笑着看向祝一,后者正往新补的酒架上插香菜——说是“驱味”
,实则给木头上色。
更夫敲过二更时,展筠终于擦完最后一张桌子。吕雁往她手里塞了枚铜钱:“今日试工,算半日报酬。”
白飞晃着空酒坛从她身边掠过:“走,带你去看我们的‘兵器库’——”
却在推开后厨门时,被扑面而来的热气呛住。李星群正往卤锅里添桂皮,火光映得他眼角皱纹柔和:“饿了吧?”
他捞出个卤蛋,在案板上敲开,“厨房里的规矩——晚班后有加餐。”
展筠咬下第一口时,忽然听见屋顶传来瓦片轻响。白飞抄起酒坛就要冲出去,却被李三娘用拦住:“随他去。”
姑娘抬头,只见月光里掠过道黑影,腰间悬着的剑鞘末端,隐约露出与“青霜剑”
相似的雕花。
“那是……”
祝一擦着手笑:“许是来探听虚实的江湖客——放心,敢动我们的人,得先问过星群哥的卤锅。”
展筠低头,卤蛋的油香混着桂皮味漫上舌尖,忽然觉得这江湖好像没那么可怕了。她摸了摸腰间空瘪的牛皮囊,想起吕账房记在她名下的“赔偿账”
,忽然明白:有些债,从来不是用银钱能还清的——比如白飞教她的“颠勺式躲刀”
,祝一送她的那包能提神的薄荷叶,还有李星群在她围裙里偷偷塞的那块防饿的酱牛肉。
夜风掀起门帘时,展筠听见李三娘在哼一支老曲子。她跟着白飞往柴房走,路过兵器架时,看见“青霜剑”
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吕雁的算盘声从账房传来,祝一在厨房哼着歌切葱花,而李星群的铁勺搅动着咕嘟冒泡的卤水,把江湖的恩怨情仇都熬成了碗里的热汤。
白飞吐槽李星群说:“兄弟,你这个乌鸦嘴,我们在这里也开了两年的客栈了,都没有这几天来的的事多。”
李星群白了白飞一眼说:“兄弟,别什么都让我背锅啊,你们把青霜剑给别人不就好了吗,就没有那么多事了。”
“无论是行走江湖,还是做生意的都讲究信用,今天别人亏你5两,明天别人亏你5两还做不做生意了?”
“所以咯,看你们了。”
李星群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