淮阳侯没有多言,只是说道:“陛下心胸豁达,乃是不可多得的有道明君。”
周昭同何廷史皆是敷衍地点了点头。
这种话,他们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,廷尉寺门前到处都是陛下的江湖传说。
说得他好似那一统江湖的大侠,不管是文臣武将见了他都得虎躯一震,大吼一声,“吾等愿意为了盟主肝脑涂地,死而后已。”
淮阳侯看着明显油盐不进的两个新属下,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无措。
他突然之间想起,廷尉寺有六位廷史,比他的五个云,还要多上一个……
他想着,摇了摇头,甩掉了这种无比熟悉的逃脱掌控的感觉。
他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,不可能遇到五只离谱的鸟,还要遇到六个离谱的人。
马车很快便到了宫门口,有宫人接引,一路上几人都没有言语。
周昭跟在淮阳侯身后,悄无声息的打量着皇宫里的情形。
宫中守卫由南军负责,与北军鱼龙混杂神什么人都有不同,南军里有不少贵族子弟,身上的甲衣看上去都是簇新的,比起苏长缨手底下那群黑着眼眶的巡夜人,这些人明显要精神多了。
一小队人马走过,鼻尖能闻到四五种不同的熏香。
接引宫人领着三人一直往前走,在即将到大殿之时,周昭眼尖的瞧见了不远处台阶扶栏处站着的韩新程。
周暄不在,他倒是没有那病歪歪的狐狸精做派,身上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,一看便不是个善茬儿。
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衣,周昭看他,他却像没有瞧见她一般,只是认真的掸着白袍上的灰尘。
周昭若有所思的收回了视线,低垂着眼眸跟着淮阳侯进了大殿旁的小书房。
一进屋中去,便闻到了一股十分清新的香味,不是上了年纪的贵族们最喜欢龙涎香,松香之类厚重又沉稳的香气,而像是夏日清甜的香瓜,带着几分随意与轻浮。
“主公,廷史何鸣銮、周昭带到了。”
周昭跟着何廷史一起行礼,抬眸偷偷打量着上座的老者。
那人穿着寻常便服,有些散漫地坐在上头,手中还拿着一方竹简,民间传言不全是虚的,陛下他的确是个江湖气很重的大侠。
周昭只与两位皇子熟悉,一个是即将成为她二姐夫的代王,另外一个则是阿晃。
代王肖母,同陛下几乎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,陛下的侵略感十分的强,他的厉害毫不掩饰的外放了出来。
而代王却是温和得像是刚孵出来不久的小鸡崽。
阿晃的那张脸,却是很像陛下。
尤其是那双眼睛,陛下看人时候的眼神,就像是阿晃在看尸体一般,一切都一览无遗。
听到淮阳侯的声音,陛下轻笑出声,“赵宵,廷尉寺的刺头们你可是要伤脑筋了,每一个都牙尖嘴利,你还没有说话,他们便能引经据典的将你暗戳戳的骂上一顿。
关键你有些听不明白,还得偷偷回家查典籍,查完了才后知后觉的生气。”
淮阳侯早年就跟在陛下身边,从他不唤陛下唤主公,便可知一二。
“主公莫要拆穿我了,我拿到调令,可是在家翻箱倒柜一连三日没有合眼,就是为了背典籍。万一被骂了,我还笑呵呵的说,大才大才!那岂不是脸都丢光了!”
陛下听着,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你拿不准的,就问易舟,谁不羡慕你,生了个好儿子呢!”
他说着,瞧见何廷史附和着嘴角带了笑,他立即点名道,“抱怨的就是你,你还笑,何廷史。你的折子,将朕的头都看秃了,你且说说,废除肉刑,为何要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说起?”
何廷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。
他能说什么,他能说他从三岁开始,学的便是这种贵族文风?